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溽热的七月,反复听完大乔小乔这张《渔樵问答》的专辑,也不知为何,想的不是渔夫樵子,却是陶弘景《诏问山中何所有赋诗以答》当年陶弘景以白云为重,婉谢梁武帝的出仕之邀。诗曰:
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
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

语甚简淡,含义却深远。这首诗每次默念开来,身心竟有一丝清凉之意。那种恬淡自足,平静中自有大欢喜的个中情趣如岭上白云一样高洁飘逸,来去自由,无滞无碍。如此不慕王侯将相,只爱清风明月的归隐心态在中国古代由来已久。那首古琴名曲《渔樵问答》借渔樵间的答问也蕴含着这样的“避世入山林”的隐居情怀,传达出隐士对渔樵生活的向往。只是相比隐士的高洁与自矜,渔夫樵子这样的平民百姓捕鱼打柴生活更多了一丝烟火之气。只是白云虽好,但多寒意。有归隐之心的人多见,但能忍受贫寒的山中生活的隐士却少之又少。因此,我们见多了那些充满反讽意味的走终南捷径的“著名”隐士,我们也见惯了那些梦想“农夫、山泉、有点田”的城市人,其实他们一天也离不开城市。

我说不好这张专辑是不是那种归隐心态的延续,或者说是“山中何所有,岭上多白云”的现代版本,但我知道这张有些古意,有些闺怨,有些闲愁几许的专辑多少透露出乔小刀对田园生活的向往和回归。这样的心态谁没有呢,我也有。很多时候我也想着哪一天回乡下养蜂,但这也只是想想而已,还没到付诸行动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决心和勇气。所以总觉得念叨做个农夫这样想法的人虚伪的很,所以以己度人,看到或听到归隐回乡这样话语的时候会觉得不过是文艺青年普遍的“避世病”,和古代那些仕途不顺就生心生归隐之念的士大夫一样。两个字,矫情。

可你无法拒绝那些岭上的白云,山头的明月,江上的清风。那些美丽的景象在遥远的田园诗与山水画中沉淀在很多人的内心深处,几乎成为一种精神的家园和欲归不能的乡愁。那些山水、田园不只是生活的背景,更是滋养心灵的的良药。那是一种更温润,更自然的存在方式,人不会有那么多的“异化”和“分裂”。就像翟永明那首《在古代》一诗中所写的那样:
在古代 青山严格地存在
当绿水醉倒在他的脚下
我们只不过抱一抱拳 彼此
就知道后会有期

所以那些美好是值得怀想和吟咏的。“相逢总是那样短暂,恨不得让时光凝固下来”,美好时光总嫌不足,所以盼它凝固。这也是如今人们的一种执念吧,终比不上“知道后会有期”的坦然与通脱。还有木心那首《从前慢》也是如此: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因为慢,所以时间变得漫长,不会嫌其不足;因为慢,所以情思长久,恒定不变,一生只够爱一个人。不会像现在这样人人都在拼命追赶,快一点再快一点,不比总前都说“慢一点,不着急”。两相一对比,总觉得从前好,乡下好,归隐好。所以大乔小乔会在歌里如此唱,如果有一天我能够拥有一个大果园,我会放下所有追求做个农夫去种田。这样对田园生活诗化,浪漫化的想法也不鲜见,“我们会幸福的坐在弯弯的船头,我们会停泊在爱人的码头”,固然也美好无比,只是这样抽出农渔生活底色的的吟咏离现实的烟火还很远,终和那些恒河沙数般田园诗一样,为愿望再涂一遍美好的色彩直到盖住本有的图景和底色,意义不大。

《催妆曲》原为诗人朱湘的诗作,朱湘是倡导诗与音乐相谐的,所以他的诗非常音乐化,多半和词一样能唱出来的。光看文字,半文不白的,不觉其好。唱出来就不一样了,“远峰见滴着新黛,正好蘸来描画双娥。起呀,趁草际珠垂,春莺儿衔了额黄归。” 那种轻松慵懒的调调一下子就出来了。这样的闺阁情趣古诗词种也有诸多描绘,最有名的莫过于温飞卿的那首《菩萨蛮》:“懒起画蛾眉,弄妆洗梳迟。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不过相比而言,我对清人沈复的《浮生六记》里那种布衣蔬食,耳鬓厮磨的日子更为倾慕。

最后一首以《北京情结》结尾,我想是深有用意的吧。如歌中所唱,“当我离你而去,游唱千山万水。一路走走停停,拾得风景柔情。放飞的心却在平和中了得,这一切源于北京,这一切也将归于北京。”多少青春梦想,多少爱恨情仇,多少悲欢离合,这一切都与北京有关。一曲道尽多少北漂的心境。

时隔五年,小乔的声音不再如《消失的光年》中那么童稚,却悦耳依旧,如荷叶上的水珠,圆润晶莹、玲珑剔透,随意而又不滞。对大乔小乔,和第一次听到一样,有一种淡淡的喜欢。这种喜欢或许不浓烈但长久。每一次听就像从平畴山谷中走过一样,心境纯净自然,拾得风景柔情。又如堕入梦中,有人一遍一遍的在你耳中唱着那些关于爱情,关于田园,关于相逢的古意盎然的曲调,让人听罢不自喟叹:浮生若梦,为欢几何?

曲目:
01.渔樵问答
02.空等
03.农夫渔夫
04.求雨
05.催妆曲
06.静下来
07.一切都是因为你
08.波涛
09.北京情结

大乔小乔 - 《渔樵问答》2012[WAV].rar